《诗经:东门之池》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
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
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注释:
1、池:城池。
2、沤:浸泡。
3、叔姬:姬姓家排行第三的女子。
4、晤歌:对歌。
5、纻:苎麻
6、菅:音间,草名。
译文:
东门外有护城河,可以浸麻可泡葛。
温柔美丽的姑娘,与她相会又唱歌。
东门外有护城河,泡浸纻麻许许多。
温柔美丽的姑娘,与她倾谈情相和。
东门外有护城河,泡浸菅草一棵棵。
温柔美丽的姑娘,与她叙话真快活。
赏析:
《东门之池》描写男子对叔姬的爱慕,抒发了两人情投意合的如悦。以浸泡麻起兴,不仅写明情感发生的地点,也暗示了情感在交流中的加深,麻可泡软,正意味情意的深厚,而根本的还在于两人可以相晤,有情感的相互对话的基础。
《诗经: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
揆之以日,作于楚室。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
望楚与堂,景山与京。
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
星言夙驾,说于桑田。
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注释:
1、定:定星,又叫营室星。十月之交,定星昏中而正,宜定方位,造宫室。于:古声与为通,作为之意。 楚:楚丘,地名,在今河南滑县东、濮阳西。
2、揆音葵、:测度。日:日影。
3、榛、栗、椅、桐、梓、漆:皆木名。椅,山桐子。
4、虚音区、:一说故城,一说大丘,同墟。
5、堂:楚丘旁邑。景山:大山。京:高丘。
6、臧:好,善。
7、灵:善。零:落雨。倌:驾车小臣。
8、星言:晴焉。夙:早上。说shu税、,通税,歇息。
9、匪:犹彼。直:特也。秉心:用心、操心。塞渊:踏实深远。
10、騋音来、:七尺以上的马。牝音聘、:母马。三千:约数,表示众多。
译文:
定星十月照空中,楚丘动土筑新宫。
度量日影测方向,楚丘造房正开工。
栽种榛树和栗树,还有梓漆与椅桐。成材伐作琴瑟用。
登临漕邑废墟上,把那楚丘来眺望。
望了楚丘望堂邑,测量山陵与高冈,
走下田地看农桑。求神占卜显吉兆,结果必然很安康。
好雨夜间下已停,吩咐驾车小倌人。
天睛早早把车赶,歇在桑田劝农耕。
他是正直有为人,内心充实又深沉。良马三千多如云。
赏析:
这篇风意在歌功颂德,称颂的对象则是卫文公。卫国懿公当道时,荒淫腐败,懿公好鹤,给鹤食俸乘车,民心离散。公元前660年,狄人攻卫,卫人无斗志,懿公死,卫亡。卫遗民不足千人渡过黄河,齐、宋援卫,立戴公,庐居于漕邑今河南滑县旧城东、暂栖。不久戴公死,弟文公毁立。齐桓公发兵戍守亡而复存的卫国。漕邑不宜建都,前658年,齐桓公率诸侯助卫迁于楚丘。卫文公受命于危亡之际,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卫国日渐强盛。前642年,邢与狄合兵攻卫,卫文公率兵击退敌军,次年又讨伐邢国,其国力与懿公时不可同日而语。卫文公不乏文治武功,称得上是卫国的中兴之君,《定之方中》对他进行颂扬可谓相人得宜。
全诗三章,章七句。诗当作于卫文公的晚年或死后,是追叙当时情事,具有史诗性质。它与《大雅-公刘》写周人先祖公刘带领周民由邰迁豳时相地形、建京邑、治田地等颇相类,可以参读。
首章写在楚丘营建宫室。古代科学技术还比较原始,建造宅邸需要定向,只能依靠日星。定星每年夏历十月十五至十一月初,黄昏时分出现在正南天空,与北极星相对应,就可准确测定南北方位。至于东西,揆度日影也可确知。又十月后期方届农闲,严寒尚未至,古人于此时修宫筑室,自是相当科学。至于栽种树木,古代在宫殿庙宇建筑旁需植名木,如九棘三槐之类,也有一定规定。楚丘宫庙等处种植了榛栗,这两种树的果实可供祭祀;种植了椅桐梓漆,这四种树成材后都是制作琴瑟的好材料。古人大兴土木兼顾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这对今天也是一种启发。爰伐琴瑟,很有意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立国之初就考虑到将来能歌舞升平,琴瑟悠飏,可见深谋远虑与充满自信,非苟且偷安者比,由此让人品尝出诗中隐寓的褒美之意。首章写的是群体劳动,那样的科学规划,那样的紧张有序,那样的自豪自信,在颇为整饬而略带进行曲色彩的诗行中,读者仿佛触摸到了卫人重建家园时那种明朗而又热烈的欢快脉搏。可是,人们不可能自发盲目劳作,也不可能群龙无首,这一大规模工程究竟由谁擘画和领导的,由此造成小小悬念,自然折入二章的倒叙缘由,章法安排上具有跌宕之势。
二章追叙卫文公卜筑楚丘的全过程。全过程包括二个层次:尽人事,敬天命。前五句为尽人事,先是望,后是观。望是登高远望,登上漕邑故墟,眺望楚丘。望楚的重复,说明端详得极其细致,慎重而又慎重。此外。还考察了附近的堂邑和高高下下的大小山丘。这显示文公有丰富的堪舆风水知识。观是降观,下到田地察看蚕桑水土,是否宜耕宜渔。这都是有关国计民生的根本大计,作为贤君自然不会疏忽。这五句从登到降,从望到观,全景扫描,场面宏远,在广阔雄伟的背景上刻划了既高瞻远瞩又脚踏实地的文公形象。最后两句写占卜,经天意认可,人事才算定局,它有助于今天读者认识古代历史。
与二章大刀阔斧手笔迥不相侔,三章却于细微处见精神。三章写文公躬劝农桑。好雨知时节,有一天夜里春雨绵绵滋润大地,黎明时分天转晴朗,文公侵晨起身,披星戴月,吩咐车夫套车赶往桑田。这幅具体的细节描写图,要传达的信息也不言而喻:文公重视农业生产,亲自前往劝耕督种。由小见大,文公平时夙兴夜寐劳瘁国事的情景,都不难想见。
三章的最末三句是全篇的结穴,揭出题旨:他可不是平庸的一般的人,他的用心是多么的实在多么的深远啊!全诗叙事,都用赋的手法,从赋中让人品味出赞颂的韵味。匪直也人,秉心塞渊。二句虽然也是赋,却有更多的抒情色彩。由于文公秉心塞渊,崇尚实际,不繁文缛节做表面文章,才使卫国由弱变强。一、二、三章的所有叙写,无不环绕秉心塞渊而展开。难怪方玉润《诗经原始》在此句上有眉评:是全诗主脑。
诗末句騋牝三千,好像与全诗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其实是构成一种因果关系。上述卜地、筑宫、兴农种种是因,此句是果。兵强马壮,常体现一国的富强,在文公治理下,卫国确实日臻富强。《左传-闵公三年》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可见卫文公后期国力已增强了近十倍。《诗经原始》也高度评价文公治卫,称其不数年而戎马寖强,蚕桑尤盛,为河北巨邦。其后孔子适卫犹有庶哉之叹,则再造之功不可泯也。
《诗经: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注释:
1、麟:麒麟,传说动物。它有蹄不踏,有额不抵,有角不触,被古人看作至高至美的野兽,因而把它比作公子、公姓、公族的所谓仁厚、诚实。趾:足,指麒麟的蹄。
2、振振:诚实仁厚的样子。公子:与公姓、公族皆指贵族子孙。
3、于:通吁,叹词。 于嗟:叹美声。
4、定:通颠,额。
5、公姓:诸侯之子为公子,公子之孙为公姓。或曰公姓犹言公子,变文以协韵。
6、公族:与公姓义同。
译文:
麟的脚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哟麟呵!
麟的额头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哟麟呵!
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哟麟呵!
赏析:
这是一首赞美诸侯公子的。但这公子究竟是作为商纣西伯的文王之子,还是爵封鲁公的周公旦之子,抑或是一般的贵族公子,就不得而知了。按朱熹《诗集传》文王后妃德修于身,而子孙宗族皆化于善,故诗人以麟之趾兴公之子的解说看,似指周文王的子孙而言;但《毛诗序》则有《关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之说。既为衰世,就非必定为文王或周公之子了。
赞美贵族公子,而以麟起兴,这在今天的读者,或许会感到奇怪,但在古代却是一桩异常庄重和动情的事。所谓麟,其实就是糜,鹿之一种而已。不过古代传说中的麟,却非同寻常:据汉刘向《说苑》称,麒麟,麕身牛尾,圜头一角,含信怀义,音中律吕,步中规矩,择土而践,彬彬然动则有容仪;《春秋感应符》更发挥一角之义曰:麟一角,明海内共一主也。《荀子》亦云:古之王者,其政好生恶杀,麟在郊野。大抵是一种兆示天下太平的仁义之兽。所以后儒赞先王之圣明,则眉飞色舞于麒麟在圃,鸾凤来仪;孔子生春秋乱世,则为鲁哀公之获麟而泣,以为麟出非时也。
明白了麟在古人心目中的尊崇地位,即可把握此诗所传达的热烈赞美之情了。首章以麟之趾引出振振公子,正如两幅美好画面的化出和叠印:眼间刚出现那不践生草、不履生虫的仁兽麒麟,悠闲地行走在绿野翠林,却又恍然流动,化作了一位仁厚(振振)公子,在麒麟的幻影中微笑走来。仁兽麒麟与仁厚公子,由此交相辉映,令人油然升起一股不可按抑的赞叹之情。于是于嗟麟兮的赞语,便带着全部热情冲口而出,刹那间振响了短短的诗行。二、三两章各改动二字,其含义并没有多大变化:由麟之趾,赞到之定、之角,是对仁兽麒麟赞美的复沓;至于公子、公姓、公族的变化,则正如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所说,此诗公姓犹言公子,特变文以协韵耳。公族与公姓亦同义。如此三章回旋往复,眼前是麒麟、公子形象的不断交替闪现,耳际是于嗟麟兮赞美之声的不断激扬回荡。视觉意象和听觉效果的交汇,经了叠章的反覆唱叹,所造出的正是这样一种兴奋、热烈的画意和诗情。
前文说到这是一首赞美贵族公子的诗,似乎已没有异议。但它究竟歌唱于何种场合,实在又很难判明。方玉润以为此乃美公族龙种尽非常人也(《诗经原始》),大抵为庆贺贵族生子的赞美诗,似乎较近原意。古代的王公贵族,总要自夸其身世尊崇不同凡俗,所以他们的后代,也定是龙种、麟子。这首诗用于恭贺贵族得子的场合,大约正能满足那些王公大人的虚荣、自尊之心。然而,自从卑贱如陈胜、吴广这样的氓隶之徒,曾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平之语揭竿而起以后,凡俗之家便也有了愿得麟子的希冀。在这样的背景上反观麟之趾,则能与仁兽麒麟媲美,而可热情赞美的,就决非只有公族、公姓了既然有不少贵族龙种,最终被历史证明只是王冠落地的不肖跳蚤;那么凡俗之家,就也能崛起叱咤风云的一代麟子。
《诗经: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
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注释:
1、维:语助词。
2、於:叹词,表示赞美。穆:庄严粹美。
3、不:借为丕,大。
4、假:通嘉,美好。溢:马瑞辰《毛传笺通释》:《尔雅-释诂》:溢、慎、谧,静也。诗言溢我,即慎我也,慎我即静我也,静我即安我。
5、骏惠:郑笺训为大顺,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惠,顺也;骏当为驯之假借,驯亦顺也。骏惠二字平列,皆为顺。
6、曾孙:孙以下后代均称曾孙。郑笺:曾,犹重也。笃:指笃行,行事一心一意。笃,厚。,两段歌词,结尾处以咏叹作副歌。这种形式,在当代歌曲中,也还是很常见的。
译文:
是那上天天命所归,
多么庄严啊没有止息。
多么庄严啊光辉显耀,
文王的品德纯正无比。
美好的东西让我安宁,
我接受恩惠自当牢记。
顺着我文王路线方针,
后代执行一心一意。
赏析:
《维天之命》是《周颂》的第二篇,无韵,篇幅不长,充满了恭敬之意、颂扬之辞。诗为祭祀周文王之作(《毛诗序》所谓大平告文王也),因文本中有文王之德之纯、骏惠我文王等句可证,古今并无异议,但对成诗之时,则汉儒、清儒之说有分歧。郑玄笺云:告大平者,居摄五年之末也。文王受命,不卒而崩,今天下太平,故承其意而告之,明六年制礼作乐。他认为此诗作于周公摄政五年之冬。而陈奂《诗毛氏传疏》则云:《书-雒诰》大传云:周公摄政,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维天之命》,制礼也;《维清》,作乐也;《烈文》,致政也。三诗类列,正与大传节次合。然则《维天之命》当作于六年之末矣。《雒诰》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郑注云:周公制礼乐既成,不使成王即用周礼,仍令用殷礼者,欲待明年即政,告神受职,然后班行周礼,班讫始得用周礼,故告神且用殷礼也。郑谓周礼行于七年致政之后,是也。而笺以告太平为礼未成时,在居摄五年之末,则未是。诗云:我其收之。又云:曾孙笃之。自在制礼后语矣。据他考证,郑玄之说有误,此诗当作于周公居摄六年之末,即公元前1110年。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认为陈奂之说较郑笺为有据也,兹从其说。
此诗内容大致可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四句说文王上应天命,品德纯美;后一部分四句说文王德业泽被后代,后代当遵其遗教,发扬光大。读者稍加注意,便会发现前后两部分在结构上有所不同。前一部分有一个逆挽,也就是说,今传文句将原该是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文王之德之纯,於乎不显的平行结构在句子的排列组合上作了小小的变化。语义丝毫未变,但效果却很不一样,两个於字的叠合,更显出叹美庄敬之意。而后一部分没有用感叹词,作者便任句式按正常逻辑排列,平铺直叙,波澜不惊,在唱出重音赞颂文王之后,以轻声顺势自然收束,表示出顺应文王之遗教便是对文王最好的告慰,这样一种真心诚意的对天祈愿与自我告诫。
从诗的句式看,此诗中第四句文王之德之纯与第七句骏惠我文王完全可以压缩成文王德纯、骏惠文王这样的句式,如此则八句均为四言,整齐划一。《周颂》中不是没有这样纯用四言句的诗章,如《臣工》、《噫嘻》等即是。因为《周颂》中多无韵之诗,可能会有人将这种句式参差与匀整的不同与有无韵脚联系起来,以为有韵之诗句式以匀整为尚,无韵之诗句式以参差为尚;这样看的话未免太绝对,上举《臣工》、《噫嘻》等无韵(江永《古韵标准》谓《臣工》韵不分明,语尚含糊)之诗也是齐言句式,就很难以此解释之。笔者以为《颂》诗的句式参差与否,除了语言表达上的需要外,恐怕更多的是合乐的需要。据郑觐文《中国音乐史》说:《颂》律与《雅》律之配置不同,《雅》为周旋律,《颂》为交旋律。而阮元《释颂》强调《颂》之舞容而谓其全为舞诗。据此,则《颂》诗的音乐大约因切合舞蹈的需要而旋律变化多一些,句式参差与匀整正反映出其旋律的差异。这样的理解是否正确,笔者不敢妄断,谨以之求质于治中国古代音乐史者。
至于说此诗的内容,实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颂扬文王德配上天,对其美德顶礼膜拜,正是周公摄政制礼,确定祭祀文王的规格仪轨之后,创作祭舞祭歌的必然主题。而因其言词古直,情意朴素,尚无矫揉造作之弊,令人读来并不致于像读后世千篇一律的祭祀歌辞那样产生反感。
《诗经:鹑之奔奔》
鹑之奔奔,鹊之强强。
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强强,鹑之奔奔。
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注释:
1、鹑:鸟名,即鹌鹑。奔奔:跳跃奔走。鹊:喜鹊。强强(音疆):翩翩飞翔。奔奔、强强,都是形容鹑鹊居有常匹,飞则相随的样子。
2、无良:不善。我:何之借字,古音我、何相通。一说为人称代词。
3、君:指卫宣公。
译文:
鹌鹑双双共栖止,喜鹊对对齐飞翔。
那人腐化又无耻,我竟尊他作兄长。
喜鹊双双齐歌唱,鹌鹑对对共跳奔。
那人腐化又无耻,我竟尊他为国君。
赏析:
《序》谓此诗为刺卫宣姜之作。《诗集传》说此诗是:卫人刺宣姜与顽,非匹耦而从也。故为惠公之言以刺之。还有人认为,这首诗是讽刺卫宣公的作品。今人金启华《国风今译》解释这首诗是:女子对坏男人的斥责。较能令人信服。今从诗意究之,此诗应是一首民歌,诗人是一位女子,她唾弃那被她尊重,却品德败坏的男人鹑鹊之不若。意思是鹑鹊尚知居则常匹,飞则相随的道理。而这位被她尊敬的男人,却败坏纲常,乱伦无道,肆意妄为,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而她却一直把他当作兄长、君子,岂知他并非谦谦善良之人,长而不尊,令她感到非常痛心。于是,她一怒之下,做诗斥之,以舒其愤。籍此,我们可以推测,此诗可能是一位被玩弄的女子遭受伪君子欺辱之后的愤恨之作;也可能是一位遭弃的妇人对其丈夫朝三暮四,甚至败坏天伦的行为的痛斥;或者是一位女子对其丧失道德的近亲兄长的唾骂;如若再生发一下,还有可能是一位妓女对自己所听信的一位善于游戏于花丛中的薄情男子的怨愤之作。总之,无论作何推想,此诗的主旨都应该立足于女斥男的根本之上。
全诗以比兴手法,告诫人们鹑鹊尚知居有常匹,飞有常偶,可诗中的无良之人,反不如禽兽,而她还错把他当作君子一样的兄长。作者据此,将无良之人与禽兽对待爱情、婚姻的感情与态度,构成了一种强劲的反比之势,加强了诗歌的批判力量。全诗虽然只有两章八句,并没有直接对男性主人公的形象进行任何客观的描写,却能使其形象非常鲜明而且突出。这根源于诗歌本文所构筑出的剧烈而又异常强大的情感落差,此种落差来源于人与禽兽对待异性配偶的不同态度,这种态度的不同造成了这种巨大而有悬殊的逆向对比关系。从而使男主人公的恶劣形象直接迎面袭来,令人不寒而栗却又厌恶透顶。诗歌上下两章前两句完全一样,只是位置发生了改变,却能给人造成一种回环与交错的感觉。每章后两句,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避免了反复咏唱时容易引起的单调的感觉。这对这种重章叠句的诗歌来说,应该是《诗经;国风》中的一种重要的艺术策略吧。
《诗经:杕杜有杕之杜》
有杕之杜,有睆其实。
王事靡盬,继嗣我日。
日月阳止,女心伤止,
征夫遑止。
有杕之杜,其叶萋萋。
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卉木萋止,女心悲止,
征夫归止!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
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檀车幝幝,四牡痯痯,
征夫不远!
匪载匪来,忧心孔疚。
斯逝不至,而多为恤。
卜筮偕止,会言近止,
征夫迩止!
注释:
1、有:句首语助词,无义。杕:树木孤独貌。杜:一种果木,又名赤棠梨。
2、睆:果实圆浑貌。实:果实。
3、靡:没有。盬:停止。
4、嗣:延长、延续。
5、阳:农历十月,十月又名阳月。止:句尾语气词。
6、遑:闲暇。一说忙。
7、萋萋:草木茂盛貌。
8、陟:登山。
9、言:语助词,无义。杞:即枸杞,落叶灌木,果实小而红,可食,可入药。
10、忧:此为使动用法,使父母忧。一说忧父母无人供养。
11、檀车:役车,一般是用檀木做的,一说是车轮用檀木做的。幝(chǎn)幝:破败貌。
12、牡:公马。痯痯:疲劳貌。
13、匪:非。载:车子载运。
14、孔:很,大。疚:病痛。
15、期:预先约定时间。逝:过去。
16、恤:忧虑。
17、卜:以龟甲占吉凶。筮:以蓍草算卦。偕:合。
18、会言:合言,都说。一说会为聚合(离人相聚),言为语助词,无义。
19、迩:近。
译文:
孤零零的赤棠,枝头结满滚圆的果实。
王事没有止息,要延续我孤独的时日。
光阴已临十月,女子伤心之极,
远征的人想已闲逸。
孤零零的赤棠,叶子正繁茂翠碧。
王事没有止息,我心充满哀伤忧戚。
草木还那么萋萋,女子无限悲凄,
远征的人哪该可以归里。
登上那北山山顶,且去采摘枸杞。
王事没有止息,使我父母也忧愁不已。
檀木的役车已破,拉车的四马已疲,
远征的人该归来在即。
一辆辆车子没载着你回归,我忧心忡忡痛苦难耐。
预定时间已过你仍没到,我的忧郁如山如海。
求卜问筮结果一致,都说你回家指日可待,
远征的人离乡已近就要归来。
赏析:
这是一首妻子思念长年在外服役的丈夫的歌,自《毛序》以来,古今没有什么异议。
诗分四章,每章七句。
第一章有杕之杜,有睆其实两句即以兴起首,是《诗经》中常用的手法之一。这以兴起的两句与后边的内容有着某种情绪的关联:孤立的赤棠,象征着夫妻分处,彼此孤零;但孤立的赤棠尚能结出圆滚滚的果实,而分离的夫妻却不能尽其天性,故不能不睹物而兴感!
第三句以下,则赋叙其事:由于王家之事没有止息,丈夫不能回家。我的孤独时日还要延续下去。现在已是十月,一年又将过去,作为妻子的我,怎不因之而忧伤!这四句是直叙心意,后一句则来一曲折,想像男方,现在应该是有空闲了,可以腾出身来回家了。前三句是分离的忧伤,后一句是空想会聚的希望。前后相衬,反映其盼望团聚之殷切。
遑有解为忙的,那么意义正好相反,征夫正在忙着,那么还不可能回家,则体现出主人公某种程度的失望与懊丧。怀念亲夫感情深沉则是相同的。
第二章与第一章结构相似,意义相近。前二句也是以兴起。第二句的其叶萋萋,第五句的卉木萋止,如果以为时间与前章靠近,则可理解为杜叶尚未黄落,草色青青尚在,颇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唐无名氏《金缕衣》)的珍惜年华之意。可是现在,王事没有结束,丈夫难以归来,眼看光阴虚度,青春浪掷,怎不悲伤!如果以为时间与前章离得稍远。则可理解为一年已经过去,四季周始,春天又已来到,杜叶又现萋萋,草木又呈葱翠,她自不免睹物兴情,忧思不绝。这与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之以乐景写哀,同一手法。愁人眼中,哀景能兴哀,乐景也能兴哀!所以末句征夫归止,并非一般的盼望,而是站在望夫石上问天的哀号:征夫啊,归来罢!
第三章起改用赋体。开头两句写登北山、采枸杞。郑笺云: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而采之,托有事以望君子。孔颖达疏云:杞木本非食菜而升北山以采之者,是托有事以望汝也。故此两句并非游离中心之句,而是深含怀亲望夫之情。
五、六、七三句,全为揣想之辞。檀车是檀木制作的役车,或者说是以檀木为轮的车。《魏风-伐檀》篇坎坎伐檀、坎坎伐辐、坎坎伐轮诸句可以印证。戍役时间那么久,想像所乘役车早已破旧,拉车的四马也已疲困,再也不能继续役作了。如以此为前提,则自然得出结论:征夫回家的日子不远了。有人认为幝幝与啴啴同义,是车声。这似乎听到了征夫归途中的车轮滚动的轧轧声,疲惫四马艰难奔跑的特特声,它同样反映出女方忧思劳瘁的情貌,不过想像中彼此的距离要比前说更近了。
第四章仍用赋体。第一句两个匪,是为了音节的需要,实际作用一个就行,即匪载来(车子没有载着你回来)。这是前章檀车三句的转折,前章以为还远,而实际则朝盼暮望就是不见载着你的车子到来。这四字与后来唐宋词中的过尽千帆皆不是(温庭筠《望江南》)、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同一意境。第二句则是前三章伤、悲、忧的心情的发展,伤得悲得忧得成了大病!第三句期逝不至是承应第一句匪载匪来,第四句而多为恤是承应第二句忧心孔疚。这四句集中写忧郁、失望。而五、六、七三句又是一次转折,在失望中又获得一丝亮意:求卜问筮,卜筮结论一致,都说近了。这给失望枯干的心灵注入一丝滋润,征夫迩止,这是获得片时的安慰,寄希望于明天。
全诗感情真挚、深切,爱意专一恒久,体现古代妇女高尚的人格和纯洁的情爱,当然也反映出长期的戍役给下民带来的痛苦。
对此诗主诉者是谁,说法颇不一致。《毛序》说:杕杜,劳还役也。这是说全诗是戍役者的口吻,是男思女。不论是女思男还是男思女,在诠释时都会遇到一些麻烦。如说女思男,则一、二、三章的我就没有男思女的解释来得直接。如说男思女,则女心伤止女心悲止的女又较别扭;而三、四两章以男方口吻去解释,更难圆其说。变通的办法是将写男的方面继我时日、征夫遑止等句作为女方的猜想,或者将写女的方面女心伤止、女心悲止等句以及三、四两章当作男方的猜想去理解以求前后统一。但两者相较,似还以女思男较为通畅,而第三、四两章传统上亦从女思男角度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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