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仙》
袁去华
郊原初过雨,
见数叶零乱,
风定犹舞。
斜阳挂深树,
映浓愁浅黛,
遥山媚妩。
来时旧路,
尚岩花、娇黄半吐。
到而今惟有、溪边流水,
见人如故。
无语,邮亭深静,
下马还寻,
旧曾题处。
无聊倦旅,
伤离恨,
最愁苦。
纵收香藏镜,
他年重到,
人面桃花在否?
念沉沉小阁幽窗,
有时梦去。
赏析:
这也是一首写旅途思念情人的词。上片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秋日雨后旅途的景物。开头三句写近观。作者即于瞬间的所见定格,描绘了一幅秋叶飞舞的画图。次三句黄昏日斜山远,近景、远景,隐含萧索、阴沉色调,为离情烘染。来时二句插写意中景,到而今以下折转到眼前景。暗寓今昔有异,物是人非之意,为下文铺垫。下片写旅途的孤寂和对情人的思念。无语四句,纪行叙事,旧题与旧路相应。倦旅结上领下,转入抒怀。伤离恨点破题旨。收香藏镜三句,含虽情有所钟而人不易逢之意。在否一问更多三分愁苦。结以梦中相寻,忆念殊深,无奈已极。全章如纪游小品,情思深婉,文笔雅丽。
《瑞鹤仙》
吴文英
晴丝牵绪乱,
对沧江斜日,
花飞人远。
垂杨暗吴苑,
正旗亭烟冷,
河桥风暖。
兰情蕙盼,
惹相思春根酒畔。
又争知吟骨萦消,
渐把旧衫重剪。
凄断流红千浪,
缺月孤楼,
总难留燕。
歌尘凝扇,
待凭信,
拼分钿。
试挑灯欲写,
还依不忍,
笺幅偷和泪卷。
寄残云剩雨蓬莱,
也应梦见。
赏析:
此词为作者重访苏州,追怀苏州姬妾之作。上片触景伤情。晴丝三句写晴日缭乱的游丝惹人愁绪纷繁,为何呢?昔日伴我暮春游赏的情侣苏州姬妾,已随着飘飞的落花而远去,流露出对昔日离异苏州姬妾的追悔和怅恨。垂杨五句展现了一幅垂柳浓阴,烟冷风暖,寒食清明时节,姑苏城吴王宫苑,酒楼河桥远近相映的暮春景观。惹相思三字勾连今昔,词人所写之景既是眼前的现景,也是记忆中的昔日与苏州姬妾游赏之景,因而构成今昔景物的叠映。又争知二句倾诉相思苦恨,自己吟咏诗词寄托情怀,以至形销骨瘦,春衫肥大,传达出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眷恋和悲怆。下片辞意顿折,设想离异后苏州姬妾对自己的种种相思痛楚。最后寄残云二句写苏州姬妾欲将离异后仍保存在内心的被遗弃的一份情爱,寄向当年欢会眷爱的蓬莱仙境,心知现实已无可能,遂幻想在梦中能重温昔日蓬莱仙境的仙侣欢爱!也应梦见以虚设之笔收束全词,愈见凄苦无奈。
《瑞鹤仙乡城见月》
蒋捷
绀烟迷雁迹,
渐碎鼓零钟,
街喧初息。
风檠背寒壁,
放冰蟾,
飞到蛛丝帘隙。
琼瑰暗泣,
念乡关霜华似织。
漫将身化鹤归来,
忘却旧游端的。
欢极蓬壶蕖浸,
花院梨溶,
醉连春夕。
柯云罢弈,
樱桃在,
梦难觅。
劝清光乍可幽窗相照,
休照红楼夜笛。
怕人间换谱《伊》《凉》,
素娥未识。
赏析:
此词为咏月怀旧,感慨时世变迁之作。上片写景。绀烟四句由远而近写乡城入夜之景。琼瑰四句由眼前月景而怀念家乡月景,更悬想家乡此刻亦必是一片莹洁之境。下片抒怀,忆昔伤今。欢极二字,突写欢情妙境,追忆昔日故乡春夕旧游如在蓬莱仙境。劝清光四句极富情韵,亦极沉痛,我之幽窗尚弹奏着江南宋曲,但人间红楼怕已换成北方元曲,故词人劝明月清光莫照红楼,莫让嫦娥人间易代,红楼曲变的时世悲凉,曲写出词人恪守大宋臣民气节,独守幽窗,与明月为伴的精神与人格,抒发了故国山河之痛,悲郁苍凉。
《鹊桥仙华灯纵博》
作者:陆游
原文:
华灯纵博,雕鞍驰射,
谁记当年豪举。
酒徒一半取封侯,
独去作、江边渔父。
轻舟八尺,低篷三扇,
占断苹洲烟雨。
镜湖元自属闲人,
又何必、君恩赐与。
翻译:
在华丽的明灯下与同僚纵情棋戏,
骑上骏马驰骋射猎,
如今谁还记得当年豪迈之举!
终日酣饮耽乐的酒徒,
反倒受赏封侯;
志存恢复的儒生如已者,
却被迫投闲置散,作了江边渔父。
八尺轻舟,三扇的乌篷船,
在长满苹草、烟雨空蒙的小洲独来独往,
官家(皇帝)既置他于闲散,
这镜湖风月本来就只属闲人,
还用得着你官家赐与吗?
赏析:
这是陆游闲居故乡山阴时所作。山阴地近镜湖,因此他此期词作多为渔歌菱唱。山容水态之咏,棹舞舟模之什,貌似清旷谈远,翛然物外,殊不知此翁身寄湖山,心存河岳。他写身老沧洲的惨谈生活,正是心在天山的痛苦曲折的反映。这首《鹊桥仙》即其一例。仔细品味当得诗人心思、真实处境。
词从南郑幕府生活写起。发端两句,对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这段戎马生涯作了一往情深的追忆。在华丽的明灯下与同僚纵情赌博,骑上骏马猎射驰驱,这是多么豪迈的生活!当时南郑地处西北边防,为恢复中原的战略据点。王炎入川时,宋孝宗曾面谕布置北伐工作;陆游也曾为王炎规划进取之策,说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见《宋史陆游传》)。他初抵南郑时满怀信心地唱道: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吞。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因此,他在军中心情极为舒畅,遂有华灯纵博、雕鞍驰射的当年豪举。词句显得激昂整炼,入势豪迈。但第三句折入现实,紧承以谁记二字,顿时引出一片寂寞凄凉。朝廷的国策起了变化,大有可为的时机就此白白丧失了。
不到一年,王炎被召还朝,陆游转官成都,风流云散,伟略成空。那份豪情壮志,当年曾有几人珍视?此时更有谁还记得?词人运千钧之力于毫端,用谁记一笔兜转,于转折中进层。后两句描绘出两类人物,两条道路:终日酣饮耽乐的酒徒,反倒受赏封候;志存恢复的儒生如已者,却被迫投闲置散,作了江边渔父,事之不平,孰逾于此?这四、五两句,以独字为转折,从转折中再进一层。经过两次转折进层,昔日马上草檄、短衣射虎的英雄,在此时却已经变成孤舟蓑笠翁了。那个独字以入声直促之音,高亢特起,凝铸了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声情悉称,妙合无垠。
下片承江边渔父以轻舟、低逢之渺小与苹洲烟雨之浩荡对举,复缀占断一语于其间,再作转折进层。占断即占尽之意。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无拘无束,独往独来,是谓占断烟雨。三句写湖上生涯,词境浩渺苍凉,极烟水迷离之致,含疏旷要眇之情。词至此声情转为纾徐萧散,节奏轻缓。但由于占断一词撑拄其间,又显得骨力开张,于舒缓中蓄拗怒之气,萧散而不失遒劲昂扬。占断以前既蓄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之情,复于此处得占断二字一挑,于是,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这更为昂扬兀傲的两句肆口而成,语随调出,唱出了全阕的最高音。唐代诗人贺知章老去还乡,玄宗曾诏赐镜湖一曲以示矜恤。陆游借用这一故事而翻出一层新意官家(皇帝)既置他于闲散,这镜湖风月本来就只属闲人,还用得着你官家赐与吗?再说,天地之大,江湖之迥,何处不可置他八尺之躯,谁又稀罕官家的赐与?这个结句,表现出夷然不屑之态,愤慨不平之情,笔锋直指最高统治者,它把通首迭经转折进层蓄积起来的激昂不平之意,挟其大力盘旋之势,千回百转而后骤现,故一出便振动全词,声情激昂,逸响悠然,浩歌不绝。
这首抒情小唱很能代表陆游放归后词作的特色。他在描写湖山胜景,闲情逸趣的同时,总蕴含着壮志未酬、壮心不已的幽愤。这首《鹊桥仙》中雕鞍驰射,苹洲烟雨,景色何等广漠浩荡!而谁记、独去、占断这类词语层层转折,步步蓄势,隐曲幽微,情意又何等怨慕深远!这种景与情,广与深的纵模交织,构成了独特深沉的意境。明代杨慎《词品》说:放翁词,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其感旧《鹊桥仙》一首(即此词),英气可掬,流落亦可惜矣。他看到了这首词中的英气,却没有看到其中的不平之气,清代陈廷焯编《词则》,将此词选入《别调集》,在酒徒两句上加密点以示激赏,眉批云:悲壮语,亦是安分语。谓为悲壮近是,谓为安分则远失之。这首词看似超脱、安分,实则于啸傲烟水中深寓忠愤抑郁之气,内心是极不平静,极不安分的。不窥其隐曲幽微的深衷,说他随缘、安分,未免昧于骚人之旨,委屈了志士之心。
这首词,读来荡气回肠、确是上乘之作。
《鹊桥仙夜闻杜鹃》
作者:陆游
原文: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
春晚连江风雨。
林莺巢燕总无声,
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
又拣深枝飞去。
故山犹自不堪听,
况半世、飘然羁旅!
注释:
1、春晚:即晚春,暮春时节。
2、杜宇:杜鹃,总在春末时候叫,叫声似不如归去。
3、故山犹自不堪听:意思是即便在故乡,听到这杜鹃的鸣声也够难受的。
翻译:
暮春时节,眺望江面,风雨连天。
篷蔽的茅屋里,烛灯明灭,
悄无人言。
连树林里的黄莺都停止了鸣叫,
惟有杜鹃,在月夜里孤苦哀啼。
啼声越来越远,
带着深深的漆黑的影子,
惊醒了我的梦,让人清泪欲洒。
年已半百,一畸零人,
漂泊在孤旅的路上,
想那只故园的杜鹃,
带着故园的山水,
让我不堪听闻矣。
赏析:
公元1172年(乾道八年)冬陆游离开南郑,第二年春天在成都任职,之后又在西川淹留了六年。据夏承焘《放翁词编年笺注》,此词就写于这段时间。杜鹃,在蜀也是常见的暮春而鸣。它又名杜宇、子规、鹈鴂,古人曾赋予它很多意义,蜀人更把它编成了一个哀凄动人的故事。(《成都记》:望帝死,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因此,这种鸟的啼鸣常引起人们的许多联想,住在蜀地的文士关于杜鹃的吟咏当然就更多,杜甫入蜀就有不少这样的作品。陆游在成都时的心情本来就不大好,再加上他夜闻杜鹃,自然会惊动敏感的心弦而思绪万千了。
上片描述杜鹃夜啼的情景。词人从景物写起: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茅檐、蓬窗指其简陋的寓所。当然,陆游住所未必如此,这样写无非是形容客居的萧条,读者不必拘执。在这样的寓所里,晻晻黄昏后,寂寂人定初,坐在昏黄的灯下,他该是多么寂寥。同时作者想象出连江风雨、萧萧暗雨打窗声。其愁绪便跃然纸上。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这时他听到了鹃啼,但又不直接写,而是先反衬一笔:莺燕无声使得鹃啼显得分外清晰、刺耳;莺燕在早春显得特别活跃,一到晚春便燕懒莺残、悄然无声了,对这无声的怨悱,就是对有声的厌烦。总字传达出了那种怨责、无奈的情味。接着再泛写一笔:但月夜、常啼杜宇。月夜自然不是这个风雨之夜,月夜的鹃啼是很凄楚的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李白《蜀道难》)何况是此时此境呢!常啼显出这刺激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写是为了加强此夜闻鹃的感受。
下片是写夜闻鹃鸣的环境,着重于气氛的渲染。杜鹃,又名杜宇,这种传说中古代蜀帝灵魂的鸟,常在夜间啼叫,其声凄厉悲凉,往往触发旅人思乡之情。杜鹃这种悲鸟,在这种环境气氛里啼鸣,更加使人感到愁苦不堪。接着下片就写愁苦情状及内心痛楚。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这杜鹃竟然可以在发出鸣叫,催成词人几行清泪,惊残他一枕孤梦之后,又拣深枝飞去。孤梦点明:客中无聊,寄之于梦,偏又被惊残。催成清泪,因啼声一声紧似一声,故曰催。就这样还不停息,又拣深枝飞去,继续它的哀鸣。又,表明作者对鹃夜啼的无可奈何。杜甫《子规》写道:客愁那听此,故作傍人低!客中愁闷时那能听这啼声,可是那杜鹃却似故意追着人飞!这里写的也是这种情况。鹃啼除了在总体上给人一种悲凄之感、一种心理重负之外,还由于它的象征意义引起人们的种种联想。比如它在暮春啼鸣,使人觉得春天似乎是被它送走的,它的啼鸣常引起人们时序倏忽之感,如《离骚》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同时,这种鸟的鸣声好似说不如归去,因此又常引起人们的羁愁。所以作者在下面写道: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故山,故乡。半世,陆游至成都已是四十九岁,故说半世。这结尾的两句进一步表明处境,生发感慨,把他此时闻鹃内心深层的意念揭示出来了。在故乡听鹃当然引不起羁愁,之所以不堪听,就是因为打动了岁月如流、志业未遂的心绪,而此时作客他乡更增加了一重羁愁,这里的犹自况就是表示这种递进。《词林纪事》卷十一引《词统》云:去国离乡之感,触绪纷来,读之令人於邑(於邑,通呜咽)。
纵观全词,作者先绘景,渲染气氛,再用对比托出杜鹃夜啼,接着写啼声引发的感受,最后通过联想,表达人生的感慨。可谓结构细密,层次分明。作品深沉凝重的情味,凄切悲凉的格调,令人品赏难尽,感慨不已。
陆游是在他四十六岁时来夔州任通判的,途中曾作诗道:四方男子事,不敢恨飘零(《夜思》),情绪还是不错的。两年后到南郑的王炎幕府里赞襄军事,使他得以亲临前线,心情十分振奋。他曾身着戎装,参加过大散关的卫戍。这时他觉得王师北定中原有日,自己英雄用武之地的机会到了。可是好景不长,只半年多,王炎幕府被解散,自己也被调往成都,离开了如火如荼的前线生活,这当头一棒,是对作者的突如其来的打击可以想见。以后他辗转于西川各地,无路请缨,沉沦下僚,直到离蜀东归。由此看来,他的岁月蹉跎之感是融合了对功名的失意、对时局的忧念:况半世、飘然羁旅!从这痛切的语气里,可以体会出他对朝廷如此对待自己的严重不满。
陈廷焯比较推重这首词。《白雨斋词话》云:放翁词,惟《鹊桥仙夜闻杜鹃》一章,借物寓言,较他作为合乎古。陈廷焯论词重视比兴、委曲、沉郁,这首词由闻鹃感兴,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曲折婉转地传达了作者内心的苦闷,在构思上、表达上是比陆游其它一些作品讲究些。但这仅是论词的一个方面的标准。放翁词大抵同于苏轼、辛弃疾之作,虽有些作品如陈氏所言粗而不精,但还是有不少激昂感慨、敷腴俊逸者,扬此抑彼就失之偏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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