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我行其野》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
婚姻之故,言就尔居。
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
婚姻之故,言就尔宿。
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
不思旧姻,求尔新特。
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注释:
1、蔽芾:树木枝叶细小而密的样子。樗:臭椿树。
2、言:语助词,无实义。就:从。
3、畜:养活。
4、邦家:故乡。
5、蓫:一种野菜,又名羊蹄菜,似萝卜,性滑,多食使人腹泻。
6、宿:居住。
7、斯:句中语助词。
8、葍:一种野草,花相连,根白色,可蒸食。
9、新特:新配偶。
10、成:借为诚,的确。
11、祗:恰恰。
译文:
独自行走郊野,樗树枝叶婆娑。
因为婚姻关系,才来同你生活。
你不好好待我,只好我回乡国。
独自行走郊野,采摘羊蹄野菜。
因为婚姻关系,日夜与你同在。
你不好好待我,回乡我不再来。
独自行走郊野,采摘葍草细茎。
不念结发妻子,却把新欢找寻。
诚非因为她富,恰是你已变心。
赏析:
中国古代男尊女卑的伦理传统,导致了在家庭和婚姻中女子的被动地位,因而也造就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个突出的文学母题弃妇文学。《我行其野》就是写一个远嫁他乡的女子诉说她被丈夫遗弃之后的悲愤和痛伤。
和《氓》等其他同题材作品的大力渲染被弃前的生活场景所不同的是,《我行其野》的作者更多地表现目前,即此时此刻的情绪。作品开头,作者便把自己情感悲剧的抒写安排在一个似乎暗合其孤独凄凉境况的,生长着樗树和蓫草、葍草的岑寂原野上,以此点明以下所抒写的,只是在抒情主人公经历了被遗弃之变故的打击后,离开伤她心的人,在归家途中的心理活动。
此三章,每章前二句,都是同一个画面的重复或再现。它描画出一个人在点缀着几棵樗树的原野上独行的情景。我行其野,蔽芾其樗从比例和透视关系上讲,无边的原野、凝滞不动的树草(蓫、葍)和渺小无助而又孤独的行人(作者),给读者的是一种自然界的宏大与人类的渺小、原野的寂静和人心的焦虑的对立感。原野因人之渺小而愈显其大、愈显其宁静安谧,人因原野之宏大而愈显其小、愈显其躁动不安。抒情主人公被命运抛弃进而抗争无力的悲剧在这里被放大或具体化了。同时,印象的叠加,也引起人们对隐藏于画面背后之故事的强烈探究欲。
每章后四句,则是对上述画面之深层含义的具体阐释:因婚姻而与你聚首,但尔不我畜,我只能独行于这归里的旷野上。这个阐释在全诗三章的反覆咏唱中,随着人物情绪的波动有被深化的趋势。一、二章里,她仿佛还只是故作轻松的念叨:尔不我畜,复我邦家。尔不我畜,言归斯复。试图把痛苦深埋在心底,强自宽解。但到第三章,她情感的火山终于爆发了,这难以平复的伤痛和无人可诉的委屈,和着苦涩的泪水,在这样一个爱恨交织的时刻,以这样一种爱恨难分的心理,流淌着怨恨: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至此,全诗也在这情绪发展的高潮戛然而止,留给读者的,只有无限的同情、惆怅和遗憾。
这首诗的另外一个突出特点是采用了象征、暗示的手法。用行遇樗、蓫、葍等恶木劣菜象征自己嫁给恶人,并以之起兴,暗示自己为人所弃的痛苦心情,融情于景,情景交织。孔疏引王肃云:行遇恶木,言己适人遇恶人也。前人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
今人陈子展谓此篇与《小雅-黄鸟》皆似《国风》中歌谣形式之诗,龚橙《诗本谊》尝独指出《小雅》自《黄鸟》、《我行其野》,至《谷风》、《蓼莪》、《都人士》、《采绿》、《隰桑》、《绵蛮》、《瓠叶)、《渐渐之石》、《苕之华》、《何草不黄》,凡十二篇,皆为西周民风,其说大都可信(《诗经直解》)。诚然。旧说如毛传以为诗旨乃刺周宣王时男女失道,以求外昏(婚),弃其旧姻而相怨,朱熹《诗集传》则谓:民适异国,依其婚姻而不见收恤,故作此诗。姑录之备参。
《诗经: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注释:
1、匪:非。存:心中想念。
2、缟衣:白色的绢制衣服。綦巾:茜青色佩巾。
3、聊:且。员:同云,语气助词,没有实义。
4、闉闍:曲折的城墙重门。这里指城门。
5、茶:白色茅花。
6、且;语气助词,没有实义。
7、茹芦:茜草,可作红色染料。这里借指红色佩巾。
译文:
信步走出东城门,美女熙熙多如云。
虽然美女多如云,没有我的意中人。
只有白衣绿佩巾,才能赢得我的心。
信步走出城门外,美女熙熙如茅花。
虽然美女如茅花,没有我的意中人。
只有白衣红佩巾,才能同我共欢娱。
赏析:
虽然美女如云,却能坐怀不乱,所需要的坚定意志,大概不会逊于疆场上刀光剑影下的英雄气概。英雄可以视死如归,却不一定能身在万花丛中不动。就是皇帝,肉身凡胎,也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榜样。
普通百姓更不用说了。痴心女子负心汉,这当中肯定包含了不少在美女面前心旌动神颠魂倒的风流故事。
可是,世间偏偏就有生怀不乱的汉子。虽然不多,毕竟有。这也构成了一道人间风景。美丽的花几千万朵,最心爱的只有那一朵。启发其实也很简单:美丽漂亮秀色可餐固然愉快,但不一定可爱。美而可爱,美且韵者,才能打动心灵最深处。漂亮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必定是最合适的。
男子汉当中也有坚贞者,不全负心汉。坚贞应当是对自己的选择有清醒的认识和确认,对自己需要什么有不懈的追求。这有可能是凭直感来进行,也有可能是以深刻的内省为基础。
请相信,男子汉的忠贞也有不可动摇的时候。
诗经式微
《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注释:
1、式:语气助词,没有实义。微:幽暗不明。
2、胡:为什么。
3、微:非,不是。故:为了某事。
4、中露:露中,露水之中。
译文:
暮色昏暗天将黑,为何不能把家回?
不是为了官家事,怎会顶风又饮露!
暮色昏暗天将黑,为何不能把家回?
不是为了老爷们,怎会污泥沾满身!
赏析:
这首小人物不堪苦役而发牢骚的小诗,让人想起卡夫卡的一个短篇小说《万里长城建造时》。广大民众得到命令去修筑长城,据说这是来自遥远京城中皇帝的圣旨。京城遥远得难以想象,皇帝是谁也不知道,更不明白何以要修筑长城,反正不得不修。
这篇寓言式的小说所揭示的人生处境,大概适合于所有的小人物的生存将况。小人物没有大多的奢望,没有无止境的野心,只求食饱穿暖居安。他们的纯朴忠厚与愚昧无知并存,如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划船便划船,椿米便椿米,即使叫坐下也只敢站着。他们只管埋头拉车,从不抬头看路。所以鲁迅说他之所以写阿Q,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在现在来看,身为小人物而敢于发牢骚,并且牢骚之辞竟可录入书中,成为经典,来教育后代,包括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这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现象。它让人想到,千方百计要维护自己统治的人,把不满自己统治的言论记录下来传给后世,究竟是愚昧还是一种权谋?
《诗经:武》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
允文文王,克开厥后。
嗣武受之,胜殷遏刘,
耆定尔功。
注释:
1、於:叹词。皇:光耀。
2、竞:争,比。烈:功业。
3、允:信然。文:文德。
4、克:能。厥:其,指周文王。
5、嗣:后嗣。武:指周武王。
6、遏:制止。刘:杀戮。
7、耆:致,做到。尔:指武王。
译文:
光耀啊,周武王,
他的功业举世无双。
确实有文德啊,周文王,
能把后代的基业开创。
继承者是武王,
止住残杀战胜殷商,
完成大业功绩辉煌。
赏析:
据《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武王克商,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又据《礼记-乐记》记载,孔子曾说《大武》再成而灭商,可知《武》是《大武》乐舞二成的歌。《武》之乐舞,表现的正是武王牧野克商的历史事实。史载武王十一年二月,周武王率兵伐商,进至商国都城朝歌南郊之牧野,纣王发大军相抗。周师大将军吕尚领先锋武士挑战,殷军前部倒戈而自攻其后,武王大军乘机掩杀过去。纣王大败逃回朝歌,登鹿台自焚,殷商灭亡,周武王成为天下最高君主。毫无疑问,这一战争的胜利成功是周代最大的业绩,周武王为周代政权的建立立下了最高的功勋。所以《武》诗一开头,就以最高亢最雄浑的歌喉对周武王做出了赞颂:於皇武王!无竞维烈。殷商末年,纣王荒淫暴虐,厚赋税以盘剥国人,造炮烙酷刑以镇压异己,嬖爱妇人妲己,宠信佞臣费中、恶来,醢九侯,脯鄂侯,囚西伯(即周文王),微子数谏不听而亡去,比干强谏而被剖心,箕子佯狂为奴亦遭囚。纣王的倒行逆施,令百姓怨愤,令诸侯寒心。因此,周武王伐商,是一场反抗暴政的正义战争,是符合民意、顺应历史潮流的壮举,它必然得到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的普遍拥护与欢迎、响应。此篇《颂》诗对周武王完成克商大业的赞美,尽管是站在周王朝统治者立场上的,但也是同时代民众心声的反映,令人感到真实可信,不像后世郊庙歌词虚应故事的陈词滥调那么惹人厌烦。
在唱出开头两句颂歌后,诗人笔调一转,饮水思源,怀念起为克商大业打下坚实基础的周文王来。文王(即西伯)被纣王囚禁羑里,因其臣闳夭等人献宝物给纣王而得赦免,他出来后献洛西之地请求纣王废除炮烙之刑,伐崇戡黎,建立丰邑,修德行善,礼贤下士,深得人心,诸侯多叛纣而往归之。他为武王的成功铺平了道路,使灭商立周成为水到渠成之事,其功德不能令人忘怀。允文云云,真是情见乎词。
诗的最后三句,直陈武王继承文王遗志伐商除暴的功绩,将第二句无竞维烈留下的悬念揭出,在诗歌的语言运用上深有一波三折之效,使原本呆板的《颂》诗因此显得吞吐从容,涌动着一种高远宏大的气势。可以说,此诗是歌功颂德之作中的上品。
当然,《颂》诗的本质决定了它必定具有一定的夸饰成分。武王伐商,诗中声称是为了遏刘,即代表天意制止暴君的残杀,拯民于水火。但战争是残酷的,所谓圣人号兵者为凶器(《六韬》)是也,牧野之战,《尚书-武成》有流血飘杵的记载,《逸周书-世俘》亦有馘魔亿有十万七千七百七十有九的说法。所以崇尚仁义的孔子不免对之感到有些遗憾,说:《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他老先生的话也不能说没有启发。
《诗经:丰年》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
万亿及秭。
为酒为醴,烝畀祖妣。
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注释:
1、黍:小米。稌:稻。
2、廪:粮仓。
3、亿:周代以十万为亿。秭:数词,十亿。
4、醴:甜酒。
5、烝:献。畀:给予。祖妣:男女祖先。
6、洽:配合。百礼:各种礼仪。
7、孔:很。皆:普遍。
译文:
丰收年谷物车载斗量,
谷场边有高耸的粮仓,
亿万斛粮食好好储藏。
酿成美酒千杯万觞,
在祖先的灵前献上。
各种祭典一一隆重举行,
齐天洪福在万户普降。
赏析:
我国古代称国家为社稷,社是土神,稷是谷神,可见当时农业的重要地位。人民的生存依赖农业生产,政权的稳固也要以农业生产为保障。上古的西周,绝对是以农业为基础的社会,农业的收成在当时必然是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头等大事。由于生产力发展的限制,当时农业基本上还是靠天收,《小雅-大田》所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的喜悦以及《甫田》描写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的迫切心情,便是最好不过的证明。并非每年都能获得丰收,因此,遇上好年成,自然要大肆庆祝歌颂。《丰年》应当是遇上好年成举行庆祝祭祀的颂歌。
序云:《丰年》,秋冬报也。报,据郑玄的笺释,就是尝(秋祭)和烝(冬祭)。丰收在秋天,秋后至冬天举行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以洽百礼),是很自然的。不过,这种活动(庆祝祭祀)恐怕不会是定于每年秋冬举行的,前面已经说过,当时不可能每年都获丰收,而此诗题为《丰年》,若在歉收乃至灾荒之年大唱颂歌,则成了滑稽的自我嘲弄。
诗的开头很有特色。它描写丰收,纯以静态:许许多多的粮食谷物(黍、稌),贮藏粮食的高大仓廪,再加上抽象的难以计算的数字(万、亿、秭)。这些静态汇成一片壮观的丰收景象,自然是为显示西周王朝国势的强盛,而透过静态,读者不难想像静观后面亿万农夫长年辛劳的动态。寓动于静之中,写来笔墨十分经济,又给读者留下思想驰骋的广阔天地。不过,在周王室看来,来之不易的丰收既是人事,更是天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丰收归根结底是上天的恩赐,所以诗的后半部分就是感谢上天。
因丰收而致谢,以丰收的果实祭祀最为恰当,故而诗中写道:为酒为醴(用丰收的粮食制成),烝畀祖妣。祭享祖妣,是通过先祖之灵实现天人之沟通。也由于丰收,祭品丰盛,能够以洽百礼,面面俱到。降福孔皆既是对神灵已赐恩泽的赞颂,也是对神灵进一步普遍赐福的祈求。身处难以驾驭大自然、难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时代,人们祈求神灵保佑的愿望尤其强烈,《丰年》既着眼于现在,更着眼于未来,与其说是周人善于深谋远虑,不如说是他们深感缺乏主宰自己命运能力的无奈。
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四句,在周颂的另一篇作品《载芟》中也一字不易地出现,其情况与颂诗中某些重复出现的套话有所不同。在《丰年》中,前两句是实写丰收与祭品(用丰收果实制成),后两句则是祭祀的实写;《载芟》中用此四句,却是对于丰年的祈求和向往。看来,《载芟》是把《丰年》中所写的现实移植为理想,这恰恰可以反映当时丰年的难逢。
《诗经:敬之》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
命不易哉。
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
日监在兹。
维予小子,不聪敬止。
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
注释:
1、敬:通儆,警戒。
2、显:明白。思:语气助词。
3、命:天命。易:变更。此句谓天命不是一成不变的。
4、陟降:升降。《尔雅》:陟,升也。士:庶士,指群臣。一说士,通事。
5、日:每天。监:察,监视。兹:此,下土。
6、小子:年轻人,周成王自称
7、不、止:皆为语词。聪:听。马瑞辰《毛传笺通释》:谓听而警戒也。承上敬之敬之而言。
8、就:久。将:长。
9、缉熙:积累光亮,喻掌握知识渐广渐深。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文》:缉,绩也。绩之言积。缉熙,当谓渐积广大以至于光明。
10、佛:通弼,辅助。一说指大。时:通是,这。仔肩:责任。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尔雅》:肩,克也。《说文》:仔,克也。二字同义。克,胜也,胜亦任也。郑笺:仔肩,任也。
11、显:美好。
译文:
小心谨慎莫忘记,上天监察最明显。
保持天命真困难。
莫说高高在上面,事物由它定升降,
每日监视这下边。
想我这个年轻人,敢不听从不恭敬?
日有成就月有进,学问积渐向光明。
群臣辅我担大任,示我治国好德行。
赏析:
《毛诗序》、《诗集传》都把《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看成组诗。小序认为依次表达嗣王朝于庙、嗣王谋于庙、群臣进戒嗣王、嗣王求助,似乎是按预定写作计划一气呵成;《诗集传》则认为此(《闵予小子》)成王除丧朝庙所作,疑后世遂以为嗣王朝庙之乐。后三篇放此;均说此四篇完成于一时。这四篇确为内容乃至人物都相关的一组诗,但并非作于一时:前两篇当作于武王去世、成王即位之初;《小毖》作于周公归政之后;《敬之》则应作于二者之间的某一个时期,此时成王已有了在周公辅佐下执政的一段经历,正处于自冲动走向成熟的过渡途中。
《毛诗序》说《敬之》是群臣进戒嗣王之作,不仅与诗中维予小子的成王自称不合,也与全诗文意相悖。无论从字面还是从诗意看,《敬之》的主动者都不是群臣,而是嗣王即成王。诗序之所以说群臣进戒嗣王,或许是出于成王在周公辅佐下平定叛乱、克绍基业而又有所巩固发展的考虑,其善意用心无可厚非,却并不合乎实情。
前面已经说过,此时的成王,已逐步走向成熟,他在《敬之》中要表达的有两层意思:对群臣的告戒和严格的自律。
首六句为第一层。成王利用天命告戒群臣,由于他的天子身份,因而很自然地具有居高临下的威势。天维显、命不易,形式上为纯客观的叙说,目的则在于强调周王室是顺承天命的正统,群臣必须牢记这点并对之拥戴服从。对群臣的告戒在无曰以下三句中表达得更为明显,其中陟降只能是由周王室施加于群臣的举措,而日监在兹与其说是苍天的明察秋毫(上面此诗的原文翻译如此,是出于文从字顺的考虑),不如说是强调周王室对群臣不轨行为的了如指掌,其震慑的意旨不言而喻。
后六句为第二层。年幼的成王,面对年龄较长的群臣,往往采取一种谦恭的姿态,这里表达严于律己的意愿更是如此。成王自称小子,承认自己还很缺乏能力、经验,表示要好好学习,日积月累,以达到政治上的成熟,负起承继大业的重任。但是,群臣却不能因此而对成王这位年幼的君主轻略忽视,甚至可以玩之于股掌,成王并没有放弃对群臣陟降(此处偏重于降)的权力,也没有丝毫减弱国家机器日监在兹功能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成王的律己,是在以坚强的决心加速自己的成熟即政治上的老练,进而加强对群臣的控制。年幼而不谙朝政的成王,群臣对之或许有私心可逞(但还会存有对摄政周公的顾忌);而逐渐成熟的成王,决心掌握治国本领而努力学习的成王,群臣对之便只能恭顺和服从,并随时存有伴君如伴虎的恐惧。诗中的律己也就产生了精心设计的震慑。
《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这一组诗,诗中由闵予小子、维予小子、维予小子到予述及的成王自称,可以体现成王执政的阶段性,也可看出成王政治上的成长和执政信心的逐步确立。这一组内容相关而连贯的诗,虽然不是有预先确定的创作计划,但其连续的编排则应是由删诗的孔子确定的。《尚书》中自《金滕》以下诸篇,叙及周公、成王,与这一组诗具有相同的时代背景,对照阅读,可增进理解;《史记》中的《周本纪》与《鲁周公世家》有关部分,也可参照阅读。如果只读《诗经》的注解,虽然也能读懂原文,但恐怕难以得到深刻的、立体化的印象。
《诗经:巧言》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
无罪无辜,乱如此幠。
昊天已威,予慎无罪。
昊天大幠,予慎无辜。
乱之初生,僭始既涵。
乱之又生,君子信谗。
君子如怒,乱庶遄沮。
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
君子信盗,乱是用暴。
盗言孔甘,乱是用餤。
匪其止共,维王之邛。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
秩秩大猷,圣人莫之。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往来行言,心焉数之。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既微且尰,尔勇伊何?
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注释:
1、昊天:老天,苍天。
2、且:语尾助词。
3、幠:大。
4、威:暴虐、威怒。
5、慎:确实。
6、泰幠:太糊涂。泰,通太;幠,怠慢,疏忽。
7、僭:通谮,谗言。涵:容纳。
8、怒:怒责谗人。
9、庶:几乎。遄沮:迅速终止。
10、祉:福,此指任用贤人以致福。
11、盟:与谗人结盟。
12、盗:盗贼,借指谗人。
13、孔甘:很好听,很甜。
14、餤:原意为进食,引伸为增多。
15、止共:尽职尽责。止,做到。共,通恭,忠于职责。
16、邛:病。
17、奕奕:高大貌。寝:宫室。庙:宗庙。
18、秩秩大猷:多而有条理的典章制度。
19、莫:制定。
20、他人有心:谗人有心破坏。
21、跃跃:跳跃的样子。毚:狡猾。
22、荏染:柔弱貌。马瑞辰《毛传笺通释》谓柔即善也,非泛言柔弱之木。
23、行言:流言,谣言。
24、蛇蛇硕言:夸夸其谈的大话。蛇蛇,訑訑之假借;訑,欺。
25、巧言如簧:说话像奏乐一样好听。簧,笙类乐器的簧片。
26、麋:通湄,水边。
27、拳:勇。
28、职:主要。乱阶:逐渐引出祸乱的一连串事件。阶,阶梯,此为比喻义。
29、微:通癓,小腿生疮。尰:借为瘇,脚肿。
30、犹:通猷,指诡计。
31、居:语助词。徒:党徒。
译文:
高高远远那苍天,如同人之父与母。
没有罪也没有过,竟遇大祸难免除。
苍天已经大发威,但我确实没错处。
苍天不察太疏忽,但我确实是无辜。
祸乱当初刚生时,谗言已经受宽容。
祸乱再次发生时,君子居然也听从。
君子闻谗如怒责,祸乱速止不严重;
君子如能任贤明,祸乱难成早已终。
君子屡次立新盟,祸乱因此便增长。
君子相信那盗贼,祸乱因此势暴狂。
盗贼谗人话甜蜜,祸乱因此得滋养。
谗人哪能尽职守,只能为王酿灾殃。
巍然宫室与宗庙,君子将它来建起。
典章制度有条理,圣人将它来订立。
他人有心想谗毁,我能揣测能料及。
蹦跳窜行那狡兔,遇上猎狗被击毙。
娇柔袅娜好树木,君子自己所栽培。
往来流传那谣言,心中辨别识真伪。
夸夸其谈说大话,口中吐出力不费。
巧言动听如鼓簧,厚颜无耻行为卑。
究竟那是何等人?居住河岸水草边。
没有勇力与勇气,只为祸乱造机缘。
腿上生疮脚浮肿,你的勇气哪里见?
诡计总有那么多,你的同伙剩几员?
赏析:
此诗主题在于忧谗忧谤,同时揭露了谗言惑国的卑鄙行径。《毛诗序》云:《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作者应是饱受谗言之苦,全诗写得情感异常激愤,通篇直抒胸臆,毫无遮拦。起调便是令人痛彻心肺的呼喊: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随即又是苍白而带有绝望的申辩: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泰幠,予慎无辜!情急愤急之下,作者竟无法用实情加以洗刷,只是面对苍天,反覆地空喊,这正是蒙受奇冤而又无处伸雪者的典型表现。
二、三两章,情感稍缓,作者痛定思痛后对谗言所起,乱之所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与揭露。在作者看来,进谗者固然可怕、可恶,但谗言乱政的根源不在进谗者而在信谗者,因为谗言总要通过信谗者起作用。谗言如同鸦片,人人皆知其毒性,但它又总能给人带来眼前的虚幻的快感。因此,如果不防患于未然,一旦沾染,便渐渐使人产生依赖感,最终为其所害,到时悔之晚矣。作者在第四章中的描述实际上说明了一个启发:天子的独特处境、地位使其天生地缺乏这种免疫力。故与其说刺小人,毋宁说在刺君子。可谓深刻至极。此二章句句如刀,刀刀见血,将君子信谗的过程及结局解剖得丝丝入扣,筋骨毕现。盗言孔甘,乱是用餤是送给后世当政者的一付清醒剂。吴师道云:前三章刺听谗者,后三章刺谗人。见《传说汇纂》、盖因听谗者比之进谗者责任更大,故先刺之。看来,愤激的情感并未使作者丧失理智。
四、五两章,形同漫画,又活画出进谗者阴险、虚伪的丑陋面目。他们总是为一己之利,而置社稷、民众于不顾,处心积虑,暗使阴谋,欲置贤良之士于死地而后快。但险恶的内心表现出来的却是花言巧语、卑琐温顺,在天子面前,或蛇蛇硕言,或巧言如簧。作者的描画入木三分,揭下了进谗者那张赖以立身的画皮,令人有颜之厚矣终不敌笔锋之利矣的快感。
末章具体指明进谗者为何人。因指刺对象的明晰而使诗人的情感再次走向剧烈,以至于按捺不住,直咒其既微且尰,可见作者对进谗者的恨之入骨。那居河之麋的交待,使读者极易联想起躲在水边含沙射影的鬼蜮。然而,无论小人如何猖獗,就如上章所言跃跃毚兔,最终会遇犬获之。因为小人的鼠目寸光,使他们在获得个人利益的同时,往往也将自己送上了绝路。从这个角度看,作者不仅深刻地揭露了进谗者的丑恶,也清醒地看到了进谗者的可耻下场。
此诗虽是从个人遭谗人手,但并未落入狭窄的个人恩怨之争,而是上升到谗言误国、谗言惑政的高度加以批判,因此,不仅感情充沛,而且带有了普遍的历史意义与价值,这正是此诗能引起后人共鸣的关键之处。
《诗经:蓼莪》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
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注释:
1、蓼蓼:长又大的样子。莪:一种草,即莪蒿。李时珍《本草纲目》:莪抱根丛生,俗谓之抱娘蒿。
2、匪:同非。伊:是。
3、劬劳:与下章劳瘁皆劳累之意。
4、蔚:一种草,即牡蒿。
5、瓶:汲水器具。罄:尽。
6、罍:盛水器具。
7、鲜:指寡、孤。民:人。
8、怙:依靠。
9、衔恤:含忧。
10、鞠:养。
11、拊:通抚。畜:通慉,喜爱。
12、顾:顾念。复:返回,指不忍离去。
13、腹:指怀抱。
14、昊天:广大的天。罔:无。极:准则。
15、烈烈:通颲颲,山风大的样子。
16、飘风:同飙风。发发:读如拨拨,风声。
17、谷:善。
18、律律:同烈烈。
19、弗弗:同发发。
20、卒:终,指养老送终。
译文:
看那莪蒿长得高,却非莪蒿是散蒿。
可怜我的爹与妈,抚养我大太辛劳!
看那莪蒿相依偎,却非莪蒿只是蔚。
可怜我的爹与妈,抚养我大太劳累!
汲水瓶儿空了底,装水坛子真羞耻。
孤独活着没意思,不如早点就去死。
没有亲爹何所靠?没有亲妈何所恃?
出门行走心含悲,入门茫然不知止。
爹爹呀你生下我,妈妈呀你喂养我。
你们护我疼爱我,养我长大培育我,
想我不愿离开我,出入家门怀抱我。
想报爹妈大恩德,老天降祸难预测!
南山高峻难逾越,飙风凄厉令人怯。
大家没有不幸事,独我为何遭此劫?
南山高峻难迈过,飙风凄厉人哆嗦。
大家没有不幸事,不能终养独是我!
赏析:
《毛序》说此诗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只有最后一句是中的之言,至于刺幽王,民人劳苦云云,正如欧阳修所说非诗人本意(《诗本义》),诗人所抒发的只是不能终养父母的痛极之情。
此诗六章,似是悼念父母的祭歌,分三层意思:首两章是第一层,写父母生养我辛苦劳累。头两句以比引出,诗人见蒿与蔚,却错当莪,于是心有所动,遂以为比。莪香美可食用,并且环根丛生,故又名抱娘蒿,喻人成材且孝顺;而蒿与蔚,皆散生,蒿粗恶不可食用,蔚既不能食用又结子,故称牡蒿,蒿、蔚喻不成材且不能尽孝。诗人有感于此,借以自责不成材又不能终养尽孝。后两句承此思言及父母养大自己不易,费心劳力,吃尽苦头。朱熹于此指出:言昔谓之莪,而今非莪也,特蒿而已。以比父母生我以为美材,可赖以终其身,而今乃不得其养以死。于是乃言父母生我之劬劳而重自哀伤也。(《诗集传》)中间两章是第二层,写儿子失去双亲的痛苦和父母对儿子的深爱。第三章头两句以瓶喻父母,以罍喻子。因瓶从罍中汲水,瓶空是罍无储水可汲,所以为耻,用以比喻子无以赡养父母,没有尽到应有的孝心而感到羞耻。句中设喻是取瓶罍相资之意,非取大小之义。鲜民以下六句诉述失去父母后的孤身生活与感情折磨。汉乐府诗《孤儿行》说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从地下黄泉,那是受到兄嫂虐待产生的想法,而此诗悲叹孤苦伶仃,无所依傍,痛不欲生,完全是出于对父母的亲情。诗人与父母相依为命,失去父母,没有了家庭的温暖,以至于有家好像无家。曹粹中说:以无怙恃,故谓之鲜民。孝子出必告,反必面,今出而无所告,故衔恤。上堂人室而不见,故靡至也。(转引自戴震《毛诗补传》)理解颇有参考价值。第四章前六句一一叙说父母对我的养育抚爱,这是把首两章说的劬劳、劳瘁具体化。诗人一连用了生、鞠、拊、畜、长、育、顾、复、腹九个动词和九个我字,语拙情真,言直意切,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声促调急,确如哭诉一般。如果借现代京剧唱词声声泪,字字血来形容,那是最恰切不过了。姚际恒说:勾人眼泪全在此无数我字。(《诗经通论》)这章最后两句,诗人因不得奉养父母,报大恩于万一,痛极而归咎于天,责其变化无常,夺去父母生命,致使我欲报不能!后两章第三层正承此而来,抒写遭遇不幸。头两句诗人以眼见的南山艰危难越,耳闻的飙风呼啸扑来起兴,创造了困厄危艰、肃杀悲凉的气氛,象征自己遭遇父母双亡的巨痛与凄凉,也是诗人悲怆伤痛心情的外化。四个入声字重叠:烈烈、发发、律律、弗弗,加重了哀思,读来如呜咽一般。后两句是无可奈何的怨嗟,方玉润说:以众衬己,见己之抱恨独深。(《诗经原始》)
赋比兴交替使用是此诗写作一大特色,丰坊《诗说》云:是诗前三章皆先比而后赋也;四章赋也;五、六章皆兴也。后两章也应该说是先兴后赋。三种表现方法灵活运用,前后呼应,抒情起伏跌宕,回旋往复,传达孤子哀伤情思,可谓珠落玉盘,运转自如,艺术感染力强烈。《晋书-孝友传》载王裒因痛父无罪处死,隐居教授,及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受业者并废《蓼莪》之篇;又《齐书-高逸传》载顾欢在天台山授徒,因早孤,每读《诗》至哀哀父母,辄执书恸泣,学者由是废《蓼莪》,类似记载尚有,不必枚举。子女赡养父母,孝敬父母,本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之一,实际也应该是人类社会的道德义务,而此诗则是以充沛情感表现这一美德最早的文学作品,对后世影响极大,不仅在诗文赋中常有引用,甚至在朝廷下的诏书中也屡屡言及。《诗经》这部典籍对民族心理、民族精神形成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诗经:黄鸟》
交交黄鸟,止于棘。
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
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
谁从穆公?子车针虎。
维此针虎,百夫之御。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注释:
1、交交:鸟鸣声。马瑞辰《毛传笺通释》:交交,通作咬咬,鸟声也。黄鸟:即黄雀。
2、棘:酸枣树。一种落叶乔木。枝上多剌,果小味酸。棘之言急,双关语。
3、从:从死,即殉葬。穆公:春秋时秦国国君,姓嬴,名任好。
4、子车:复姓。奄息:人名。下文子车仲行、子车针(zhēn)虎同此。
5、特:杰出的人材。
6、临其穴二句:郑笺:谓秦人哀伤其死,临视其圹,皆为之悼栗。
7、彼苍者天:悲哀至极的呼号之语,犹今语老天爷哪。
8、良人:好人。
9、人百其身:犹言用一百人赎其一命。
10、桑:桑树。桑之言丧,双关语。
11、防:抵当。郑笺:防,犹当也。言此一人当百夫。
12、楚:荆树。楚之言痛楚。亦为双关。
译文:
交交黄鸟鸣声哀,枣树枝上停下来。
是谁殉葬从穆公?子车奄息命运乖。
谁不赞许好奄息,百夫之中一俊才。
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
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赴泉台。
交交黄鸟鸣声哀,桑树枝上歇下来。
是谁殉葬伴穆公?子车仲行遭祸灾。
谁不称美好仲行,百夫之中一干才。
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
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化尘埃。
交交黄鸟鸣声哀,荆树枝上落下来。
是谁殉葬陪穆公?子车针虎遭残害。
谁不夸奖好针虎,百夫之中辅弼才。
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
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葬蒿莱。
赏析:
《左传-文公六年》载:秦伯任好卒(卒于公元前621年,即周襄王三十一年),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针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据此,不仅诗的本事有信史可征,作诗年代亦有据可考。《史记-秦本纪》亦载其事:缪(穆)公卒,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车)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针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殉葬,是奴隶社会的一种恶习,被殉的不仅是奴隶,还有统治者生前最亲近的人,秦穆公以三良从死,就是一例。《黄鸟》一诗只哀悼三良之死而不及其余,由此可知,那174人均为奴隶。
诗分三章。第一章悼惜奄息,分为三层来写。首二句用交交黄鸟,止于棘起兴,以黄鸟的悲鸣兴起子车奄息被殉之事。据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的解释,棘之言急,是语音相谐的双关语,给此诗渲染出一种紧迫、悲哀、凄苦的氛围,为全诗的主旨定下了哀伤的基调。中间四句,点明要以子车奄息殉葬穆公之事,并指出当权者所殉的是一位才智超群的百夫之特,从而表现秦人对奄息遭殉的无比悼惜。诗的后六句为第三层,写秦人为奄息临穴送殉的悲惨惶恐的情状。惴惴其栗一语,就充分描写了秦人目睹活埋惨象的惶恐情景。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灭绝人性的行为,使目睹者发出愤怒的呼号,质问苍天为什么要歼我良人。这是对当权者的谴责,也是对时代的质询。如果可以赎回奄息的性命,即使用百人相代也是甘心情愿的啊!由此可见,秦人对百夫之特的奄息的悼惜之情了。第二章悼惜仲行,第三章悼惜针虎,重章叠句,结构与首章一样,只是更改数字而已。
秦穆公用殉177人,而作者只痛悼三良,那174个奴隶之死却只字未提,则此诗作者的身分地位不言而喻。殉葬的恶习,春秋时代各国都有,相沿成习,不以为非。《墨子-节葬》篇即云: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不过到了秦穆公的时代,人们已清醒地认识到人殉制度是一种极不人道的残暴行为,《黄鸟》一诗,就是一个证据。尽管此诗作者仅为三良遭遇大鸣不平,但仍然是历史的一大进步。
《诗经:还》
子之还兮,遭我乎狃之间兮。
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狃之道兮。
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狃之阳兮。
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注释:
1、还:身体轻捷的样子。
2、遭:相遇。峱:山名。
3、从:追赶。肩:三岁的兽。
4、揖:相见时作拱手状的礼节。儇: 敏捷灵便。
5、茂;美好。
6、牡:雄兽。
7、昌:强壮勇 武。
8、阳:山的南面。
译文:
你真敏捷又矫健,咱们相遇在峱山。
共同追赶两野兽,向我行礼夸我好。
你真英俊又貌美,咱们相遇峱山道。
共同追赶两雄兽,向我行礼今我好。
你真强壮又勇武,咱们相遇峱山南。
共同追赶两只狼,向我行札夸我好。
赏析:
女人相见,互相夸赞的多半是美貌、服饰、气色之类。男人相见,互相夸赞的多半是勇武健壮、本领高强。这是天性使然。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应该闯荡天涯,建功立业,而不应 围着女人的石榴裙打转,不应泡在油盐柴米、锅碗瓢盆、婆婆妈妈之中。如果男人不长胡子,溜肩细腰,面皮白嫩,手无缚鸡之力,嗲声嗲气,应当算作是违背天性的悲剧。
挽弓当挽强,擒兽要擒王,是男子汉的气度,是真正值得夸赞的力的美。这种力的美,不仅仅体现在容貌体态之上,也体现在作派和气度之上。气壮如牛,声如洪钟,膀粗腰圆,虎背熊腰,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泰山压顶不弯腰,刀山火海也敢闯,都体现了力之美的精神,体现了天地间的阳刚之气。
血气方刚的汉子,纵然可以花前月下,儿女呢喃,卿卿我我, 柔情似水,却断不可因此失去刚毅勇猛的天性。天地间失去了阳刚之气,如大地上没有了阳光,体没有了骨架,万物失去了生命,地球的两极失去一极。
诗句《诗经:殷其雷》一文希望您能收藏!“迷你句子网”是专门为给您寻找诗句创建的网站。同时,jzd365.com还为您精选准备了诗经短句专题,希望您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