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不是由石头构成的一切,都被雨水、阳光和风侵蚀了被耐心地滴到一切东西上的光阴侵蚀了:每天二十四大滴光阴。

而我终于发现了我这次旅行的目的之一:一家挂着皮帘的可以单人独酌的酒店。在这里,喝酒的人把自己像一匹马一样关起来。为了单独与威士忌和痛苦在一起,为了单独与信仰和无信仰在一起,只要他的钱够开销,他便深深地沉入岁月之下,沉入惰性的潜水箱里,一直到他不得已重又浮到时光的表面上来,这样或那样地投入到疲惫不堪划桨击水的活动之中,毫无意义的孤苦无助的活动之中。因为每只小舟都不可抗拒地汇入冥河的黑水中。

当上帝创造时间的时候,他已留出了足够的富余。

当我把富格尔右下角的法兰克福指给他看的时候,他说他的地理课肯定得过优秀的分数在另一半德国也有一个法兰克福。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惟一的做法并不是我愿意的只能是借助于美因河和奥得河了。

圣徒之岛仍隐藏在太阳前面的晨雾中,人立在西风中依然冷的打颤,不消一杯茶的工夫,太阳便冉冉升起了。在这个岛上居住着欧洲一个唯一的民族,它从未派出过占领军,自身却受过好几次掠夺―受过丹麦人、诺曼人、英国人的掠夺;它只派出过牧师、僧侣和传教士,他们绕着罕见的弯路穿越爱尔兰,把底比斯苦行僧的精神带回欧洲;早在数千年前,它远在中心地带之外,作为地球的一个偏角深深戳进大西洋里,当时欧洲火热的心脏就位于此地

又是一个可爱的小伙子,送我们去火车站的出租汽车司机说,一个迷人的家伙。
谁呀?我问。
今天这一天,他说,难道不是一个棒小伙子吗?
我表示同意。当我付钱给他的时候,我抬眼向上望去,看到一所房子黑色的门面。正巧一位少妇把一只橘黄色的奶瓶放到窗台上。她朝我笑过来,我朝她笑过去。

假如在德国一个人出了点事:没赶上火车,摔坏了一条腿,或破了产,这时我们就说:本来不会这么糟的。而在爱尔兰人那里差不多正相反本来会更糟糕的,本来不该摔坏腿而是摔断脖子,本来不该是没赶上火车而是误了上天堂从来都不是最糟糕的,而最糟糕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在愚蠢的世界上,正经的东西总是属于错误的人。

我期待着某种民间传说式的回答,用时髦的话说就是绑架、抢劫。但是验票员的回答却简单得惊人:那是出租车。

我看到街上呈现出一种红色,仿佛是用不真实的舞台化妆用红颜色涂抹的:红色的雪堆,红色的城市天空,有轨电车弯进终点站回形路时发出的尖叫声,而这声音在我听来也是红色的。不过,当我把脸贴近窗帘的破洞时,我看到了实际的状况:冰雪边缘的浅蓝色,沥青的黑色,有轨电车的颜色像洗刷不良的牙齿那样;而电车弯进回形路时发出的沙沙的摩擦声,在我听来又是淡绿色的:淡绿猛烈地喷射到树木光亮的枝干上。